有风自南

人丑就要多读书

你还记得故乡的样子吗?——读《1906—英伦乡野手记》

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,事物没有太多既定的框框,心很柔软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(德)于尔克·舒比格




一本好书不在于你读完记住了什么,而在于它唤醒了久居钢筋水泥之地的你心中遗忘的柔软美好的部分。


 

我的小时候,在三十年前,淮河下游的一座中原小城。



故乡的一月,天寒地冻。每天早上最欣喜的事就是从屋檐上掰下一条一尺长的冰凌,晶莹剔透,状如利剑。舔一口冰甜凉沁,精神为之一阵。(嗯,是的,我小时候就是吃货,所以下面谈的离不开吃。)

这季节没有很多蔬菜,于是妈妈秋天晾晒的各种时蔬成了宝贝:罐头瓶腌的萝卜干、蒜瓣,小坛子腌酸豇豆,大缸腌咸菜、雪里蕻……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咸菜小虾。北方的冬天河面上冻,凿开一块冰,一网兜下去满满一网活蹦乱跳的小虾米。本来是深灰色透明的,一倒进锅里马上变成可口的红色,浸上咸菜似甜似咸的菜汁,和婆豇豆子大米稀饭简直是绝配。还有鱼冻,是我又爱又恨的一道菜。也就是头天晚上烧咸鱼(恨是因为我喜欢鲜鱼,不喜欢咸鱼)剩下的鱼汤晾着自然冷却(小时候没有冰箱),第二天早上就成了透明的胶冻,这才是我最爱的,深深舀上一勺,颤颤巍巍如果冻,满满的胶原蛋白啊,冰凉咸鲜,拌粥拌饭都很入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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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,是一派大雪纷飞、爆竹声声的迎新气象。这时候最开心的事,莫过于堂屋里架起一盆天圆地方的木炭火,烧得火红通透,一家四口伸出手,对着窗外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,聊得热火朝天。这时候连平时最严苛的爸爸都变得慈祥,他的脸庞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。没话聊了,就拿一个铝饭盒架在炭上,或是放些葵瓜子,或是松子炒一炒,香味窜得满屋子都是,不像现在的瓜子松子都没什么香气。要是炒花生,比较麻烦,要用圆铁锅,盛半锅干净的细沙,再把花生放进去连沙子不停翻炒,一直吵到沙子滚烫,花生冒出香气,再自然冷却,用一只大漏勺把花生过滤出来,这样炒的花生受热均匀,才不会外壳已经焦糊了,花生仁儿还是夹生的。炭火烤地瓜最省事最香甜,直接一个地瓜窝在火旁边,滋滋冒着甜香的热气,煨到糯软就可以吃了。火中取栗也是我们常干的事,把秋天贮藏的栗子直接丢进火里,不消片刻,啪的一声微响,栗子就裂开一道缝,一掰就蹦出一颗完整的灿黄油亮的栗子肉。(瞧我,想好了多写点景色,怎么净扯吃的呢? 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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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春三月,万物复苏,乍暖还寒。柳树开始抽出嫩黄的新芽,小伙伴们最开心的是就是到郊外折柳枝,从柳枝根部戳破一圈皮,再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圈皮使劲往枝梢处捋,这样,上面的小嫩芽就全被捋到一起变成了杨柳粑粑,我们还用杨柳编成花环,戴在头上,据老家的谚语,清明戴柳帽,一年百病消。




柳树开始抽出黄色嫩芽


春寒料峭,最惊喜的莫过于三月桃花雪。就是本来很明媚的天气,第二天早上推门一看,突然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世界一夜之间变得白茫茫一片,院子中间盘亘着一个雪白的庞然大物,吓得心惊,原来是院里那棵本已抽新芽的桂树,刚刚趁着天暖舒活筋骨,谁知一夜春雪,新展的嫩枝难以承受冰雪之重,整个一团卧倒在院子中央。

这是吃货的季节,田野里很多东西都能吃,随手拔出一棵已经抽薹的油菜,把菜叶掰下来,中间的茎就是嫩菜薹,剥掉皮,吃在嘴里嘎嘣脆,味淡而有回甘,带着天然的清香和田野的味道。萝卜这时还很嫩,拔出来洗洗干净,连外面一层青皮吃,辣丝丝的,清甜爽口。这时候的番茄还不熟,微微泛青,孩童的心里充满酸酸甜甜的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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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春四月,草长莺飞,春光旖旎,百花争奇斗艳。垂髫小儿,最喜乡间。爱花小儿,更如老鼠落米缸。爸爸常带我去钓鱼,我则带一本红皮老版32开的《新华字典》(不为读书,我没那么好学)。爸爸枯坐河畔,候他的心头之好,我则爬地上树,采花弄草。粉红的是桃花,雪白的是梨花,白中带粉的是杏花,一大片紫色是草籽花,漫山遍野金黄的是油菜花,和油菜花撞脸但呈粉紫之色的是萝卜花,状如兰花瓣紫芯黑的是蚕豆花,还有无数不知名的野花……被我这顽劣孩童一一摘下,夹在字典里做成标本。

油菜花



萝卜花


这个月可吃的蔬菜渐渐多起来,但香椿是一道奇葩。老家名菜就是香椿炒鸡蛋,但是小孩子味觉单一,一般很难接受那股浓烈得不像蔬菜的香味,就像我曾经讨厌荆芥、芫荽(香菜)一样。后来到了上海,舌头经过各种口味各地菜系的洗礼,味蕾经受了五花八门异国香料的考验,才发现自己曾经讨厌的荆芥、芫荽和香椿竟是那样别致的美味,于是由不爱变成心头至爱。每每在上海吃河鲫鱼,总觉得少了爸爸做的味道,后来回郑州再吃爸爸烧的鱼汤,才明白竟缺少了荆芥的浓香。


紫云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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